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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后悔了!”

    沈亦儿哭着道,“进宫有什么好?当皇后听起来风光,还没以前自在呢……早知道本姑奶奶就留在家里当千金小姐,比进宫强多了!”

    沈亦儿一心当皇后,想证明自己好女不输男,但对世事多少有些懵懂无知的她显然意识不到进宫是多么受罪的事。

    留在家里自由自在,进了宫门一切就由不得她做主了,正值天真烂漫的年岁,自然不想当笼中鸟被人束缚,而她进宫门后再想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就算沈溪给她准备了一个出宫的门路,但要施行起来还是异常复杂。

    最终沈亦儿必须要回宫熬日子,不过她不再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局限于交泰殿,开始往皇宫内苑那些宽敞的地方探索,试着找点好玩的东西,再就是找来几个看的顺眼的宫女,教她们打牌等等。

    总归沈亦儿暂时没把自己当朱厚照的妻子看待,也不用履行妻子的责任,朱厚照偏偏对她无可奈何。

    送沈亦儿回宫后,朱厚照莫名懊恼,到了宫市的秦楼去喝酒,却发现食之无味,好像精神被抽空了。

    小拧子道:“陛下,宫里的秦楼又添置新的歌姬舞姬,您是否看看?”

    因为皇帝多日未寻欢作乐,小拧子觉得纳闷儿,想着让朱厚照早点“恢复正常”,不过他的话根本没吸引朱厚照注意,接连说了两遍后,朱厚照才回过神来。

    朱厚照摆摆手:“朕没心情,找个说书人过来,朕想听听现在民间流传的说本,要朕以前没听过的那种!”

    “是,陛下。”

    小拧子心中很是别扭,但还是赶紧下去安排。

    此时楼下,张苑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他没资格上楼觐见,只能寄希望于小拧子把消息传递上去,将自己的“孝心”表现出来。

    张苑见小拧子下楼来,迫不及待问道:“小拧子,跟陛下说得如何?陛下要见那几个歌舞姬吗?”

    小拧子无奈摇头:“陛下这会儿心思不在女人上,要听说书,必须要是此前从未听过的新说本。”

    张苑皱眉:“陛下今天出宫一趟,回来后怎成这副模样?这里可是宫市里的秦楼,突然要听说书……可世间哪里有陛下没听过的话本?此前但凡有新说本,吾等都会第一时间送到陛下跟前……真是会出难题啊!”

    小拧子没好气地道:“这是陛下亲口吩咐,如果你办不到,咱家自己去宫去寻觅便可!”

    “等你找完人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张苑顾不上跟小拧子置气,叹了口气道:“陛下有吩咐,咱做奴婢的自然知道规矩……旁人不知道的话本,或许咱家可以给陛下讲讲呢?”

    小拧子惊讶地打量张苑,问道:“你还会讲话本?”

    张苑笑道:“不瞒你说,早年咱家可是经营过茶楼之人,你当咱家的茶楼是靠什么营生?就是说书……当时在小县城内可是火得很,咱家也就这么点本事。而且咱家要说的,陛下一定爱听。”

    “你……”

    小拧子打量张苑,不想让他上去表现,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资格阻挠。

    张苑大跨步往楼上去,小拧子提醒道:“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事可没人帮你担着!”

    张苑不屑地道:“咱家既选择自己来,就知道有何后果,不劳拧公公提醒!”

    ……

    ……

    二楼上,朱厚照正无精打采对着酒杯发呆,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他不由警觉,但见正前方一张琴桌前,张苑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持醒木,刚才那一下便是他拍响的。

    朱厚照破口大骂:“你要找死吗?朕在这里喝酒,张苑,你意欲何为?”

    张苑没有回答朱厚照的问话,而是一本正经地道:“今日且说有一贫寒人家出生的娃子,年不过五六岁!”

    朱厚照不由皱眉,正准备站起来喝斥,突然意识到张苑是在给他说书,小拧子也适时过来提醒:“陛下,张公公非说亲自给您讲话本,奴婢想拦都拦不住。”

    知道张苑是以说书人身份上楼,朱厚照的脸色没之前那么差了,手一挥:“什么娃子,继续说。”

    张苑看出成功勾出朱厚照的兴趣,便继续往下讲:“……却说这户人家,祖上也曾阔绰过,可惜家道中落,困于山野乡村,娃子年岁不大,家中长辈却不少,这大伯父乃一名秀才,年过三十,却被老娘关在阁楼读书……”

    此时张苑讲的不是别的,正是有关沈溪的故事,若说对沈家上下的了解,张苑可说门清,尤其是沈溪在桃花村以及宁化县城的事情,他几乎能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来,这对朱厚照来说已足够新奇。

    “继续说!”

    那边张苑好像故意卖关子,说一段便停下来,要等朱厚照催促才肯继续讲下去。

    张苑道:“这家人靠耕作及为大户人家打长工维生,三餐已不易,却还要坚持让家中子弟读书,这贫苦人家的娃子谁有资格读书,将来就有可能走科举,改变命运,指不定金榜题名,当个秀才举人,最不济可在家乡办个学堂,不用在泥土里刨食!”

    张苑以前的确经营过带说书的茶肆,虽是通过老太太从沈家五房那边夺得的,但当年韩五爷说书那套他学得门清,在东宫当太监时又经常给朱厚照讲故事,至于评书中如何抖包袱,也有一定把控,如此一来朱厚照打一开始便听了进去,连小拧子也瞪大眼睛看着张苑,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这户人家已有长房长孙在县城读书,要从剩下四房中挑选一个出来读书,二房和三房家的孩子已过了启蒙的年龄,便在老四和老幺家的孩子中选择。四房家的孩子年长一岁,聪明伶俐不说,向学之心甚坚,而老幺家的孩子则调皮捣蛋一些,上蹿下跳,一度跌落险些死去。老太太权衡利弊,让各房人推举,最后让四房家的孩子去县城读书……”

    朱厚照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听起来虽然遗憾,倒是在情理之中!后来呢?”

    张苑笑着说道:“却说这老幺家的男人,一直在县城给人做长工,他媳妇被欺心里不痛快,当娘的没能让儿子读上书,说不一定以后就只能在村里做个目不识丁的农夫,于是便趁着去县城探望丈夫的机会,带着孩子到了县城并争取留下,靠着夫妻二人给人打工做活,让孩子拜了个先生,虽然只是最简单的认字,也殊为不易。这夫妻俩想,孩子就算将来没大出息,也希望他认字,将来至少可以写自己的名字。”

    “不过家里老太太不乐意了,人前人后都在说,我这儿媳平时倒也懂事,怎做起了那自私自利之事?有钱不送回家里,供大房伯父和长孙、六孙读书,却要给年纪最小且最调皮的娃儿读,这不是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么?”

    “混账!”

    朱厚照当即骂了起来,“这老太太太坏了,偏心也不该偏成这样吧?人家自己花自己的钱,供自己的儿子识字,这有错吗?”

    小拧子也着急问道:“张公公,你先说,这孩子后来咋样了?”

    朱厚照斜着看了小拧子一眼道:“小拧子,这是朕在听书还是你在听啊?听故事有先听结尾的吗?张公公,继续往下说。”

    张苑别提有多得意了,把自己所知的沈家家事一说,就能让皇帝如此感兴趣,更激发他说书的欲望,便继续讲道:

    “不过老太太到底腿脚不便,一时间没去成县城,不过这老幺家的媳妇可真有本事,靠做女红勉强在县城站稳脚跟,两夫妻挣的钱除了上交家里外,还能让一家三口勉强糊口……却说县城有个经营药铺的小寡妇,算不上貌美,下面带着个女娃子,平时县城里已有很多关于她的闲言闲语。”

    朱厚照一听出现个小寡妇,一对小眼睛立即圆瞪,这说本的内容更合他的胃口了,不由喝了口酒,整个人都沉浸到故事中。

    “老幺家的媳妇跟小寡妇认识了,不但租了小寡妇家的院子,还在小寡妇的药铺打下手。小寡妇是赣省人,家里丈夫死了,便在本地安家落户,不过她丈夫的本家人知道这件事,特地找上门来,告上官府,要让小寡妇把产业退给家族,再将她改嫁!”

    朱厚照皱眉:“欺人太甚!”

    “这欺人太甚的事多了,不过知县老爷却明察秋毫……多得老幺家的小郎,读了几天书后居然会写状纸了,愣是找到大明律中的相关条文,说家产可由小寡妇继承,就在于小寡妇有个闺女,小寡妇可以替闺女管理家产。”

    朱厚照眉开眼笑:“朕就说这小郎聪明活泼,鬼点子可真不少,年纪那么小居然懂大明律?哈哈!”

    小拧子道:“陛下,故事终归是故事,当不得真。”

    或许是发现皇帝对张苑的故事大感兴趣,小拧子便在旁边说了两句坏话。

    张苑继续讲道:“这小寡妇感念老幺家的恩德,这下对老幺家的媳妇,还有小郎更加倚重,两家人一琢磨,开始经营成药,让很多找不起大夫的人有病可以直接去抓药,城里药铺的利润让人眼红。”

    “有意思,有意思。”

    朱厚照对张苑的故事非常满意,点头道,“那后来呢?”

    张苑笑道:“这后来,南方爆发瘟疫,天花死了很多人,却说这小寡妇好大的本事,居然找到一种治痘的法子,有人说这法子还是小郎背后一个赏识他的老道士传授的……”

    说到这里,朱厚照没觉得怎样,而小拧子则微微皱眉。

    小拧子作为宫里太监,多少听说过一个民间传说,他虽然不记得在哪儿听过这故事,却觉得很耳熟。

    朱厚照问道:“治疗牛痘?朕身上就种过痘,跟这个有关吗?”

    张苑笑道:“陛下您别着急,容老奴继续往下说……那时候县城周围因为天花死了很多人,要说还真奇怪,天花好像故意避开这小县城一样,县城但凡种过痘的人,一个都没得病。朝廷引以为奇,便派了朝中一位大官去考察,得知这件事后称之为奇,不但将此法在民间引用,还请奏朝廷,赐了‘女神医’的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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