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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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吧。

    荣太太看了看我的反应，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当然，先是因为我觉得我先生需要这么一个人从旁协助他的工作。你在公司做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能够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一心扑在事业上，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人。他很需要一个人能够合理安排他的时间和事务，不只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我看你办事认真敬业又有条理。另外，你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做事也爽快。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信任你！所以，也放心将荣斌交给你，放心找你帮忙。”她说得竟是出乎意料的客气，说到最后，竟带了一点求恳的味道。

    “可是……我，我还想回学校……”我这话说得软弱无力，自己都不相信。荣太太的提议让我措手不及。我原本就对辞职的事再三犹豫，此刻她相当于抛给我一个更大更香的诱饵，我心里的天平不可避免的倾斜了。

    “我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工作职位，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荣太太微笑着自信满满的道。

    我低头盯着地面，思索了半晌，心里渐渐清明。我抬起脸，正对上荣太太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看出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微笑道：“相信我，你在公司会比在学校学到的更多。至于你的生活，也会好得多。”

    她用两根纤长的手指拈起我的辞呈，嘲讽的挑了挑一边嘴角，轻飘飘的将它毫不可惜的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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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后，我才想到，我是按照荣太太事先设计好的路线，乖乖的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读懂荣太太看着我时，她黑黢黢的眼睛里，了然于胸的神情。

    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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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就是我这次的工作变动。

    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我由荣太太钦点，做了荣董事长的私人秘书。渐渐的，荣先生几点去公司，几点去工厂，会议开到何时，去哪里应酬，我成了最清楚的人。我成了他的一条尾巴，成天从早跟到晚。很多人竟然开始巴结我，以便能够提前知道董事长的行程。

    我出入荣公馆的次数多了起来，对荣家人愈熟悉了，与荣家的关系也更为密切了。

    我会去成衣店取荣斌的礼服，接阿义放学，为荣老太爷的寿宴订酒席。有时我觉得，自己做的是更类似管家的活儿。除了荣太太的事情以外，荣家大大小小的事务竟然都要管起来。而最令我在心里忿忿不平对自己不满意的，竟然是我虽然忙碌却乐在其中。

    接下来，生的一件事，却是让我高兴不起来了。杨人杰还有多半年就要毕业了，就在这当口，他竟然作为交换学生，被派到日本去留学。

    我听到这个消息，毫不迟疑的就认定是他姐姐为了隔离开我和杨人杰而耍的一个新花招。

    “好在也只有一年。”杨人杰也颇为沮丧：“一年以后，我就回来了。”

    我恨恨的道：“你姐姐就是不愿意看到你跟我在一起。我以为，提拔我当秘书以后，你姐姐已经多少认可我了。可是，没想到，她还要这样！”

    杨人杰的情绪很低落，但仍然安慰着我：“等我毕业了，我就能独立了，我们再也不用受别人摆布了。只是，我们还是得熬过这一段时间。”

    我长叹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微笑道：“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到你回来，我去码头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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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荣太太的决定，我没法不耿耿于怀。但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她那么不赞成我和杨人杰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的将我留在公司？以我现在所做的工作，我与荣家的关系是再也撕掳不开了。我几次三番想当面问荣太太，但是看着她的脸，到底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一开始，荣太太只是偶尔会来公司，顺便也会看看我，跟我讲些闲话。渐渐的，她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与我谈话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内容山南海北，无所不有。而她，也变得越来越瘦弱，脸色越来越苍白。尽管她在竭力用精致的妆容掩饰，然而还是有一次，被我心直口快的指了出来。

    那一刹那，荣太太的脸象纸一样白。她愣了一愣，手指触了触面庞，却迅转换表情，蛮不在乎的一笑，并不解释，反而指着每次都带过来的儿子问我：“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我有些迷惘，但还是直率的道：“挺好的啊，象个小大人一样。”

    荣太太点点头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他调皮淘气一点。”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觉得荣先生怎么样？”

    我更是摸不到头脑，但仍然真心实意的答道：“我觉得荣先生很了不起。独自支撑起这么大的一个公司，那么能干，又那么和气。”

    荣太太满意的笑了笑，似乎也认同我的观点。那一天，我们又谈了很多，尽管我感觉自己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内心，但我们的谈话，就象是多年的朋友一样坦率而又真诚。荣太太谈的最多的，是她的儿子，和对儿子将来的期望。而那一次，是我们两个人的最后一次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