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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弹指老,容颜这东西是最靠不住的!”丁芙蓉轻哼,“顾白衣的母亲,那是何等绝色,顾殷不还是娶了我?”

    顾若离捏紧手里的帕子,指尖泛着瘆人的青白,“娘,那我该如何是好?”

    “把事儿办得妥妥的,与其成为窗台上美丽的花瓶,不如做个不可或缺的燕王府一部分。”丁芙蓉软声教导,“娘这些年怎么对顾白衣的,你都亲眼看到了,我为什么对她比对你好,你还不明白吗?人都有软肋,找到它,扎下去,就行了!”

    顾若离扬唇浅笑,“女儿明白!对了娘,爹一直没回来吗?”

    “我知道他在京都城,我没让人去找。”提起顾殷的时候,丁芙蓉的面上有了些许动容。

    顾殷对她没感情,可她对顾殷呢?初初相见,怦然心动,是真的动过情的!

    “为何不找?”顾若离不解。

    丁芙蓉苦笑两声,“给彼此留点脸面。”

    顾若离:“……”

    当中到底发生何事?

    无人知晓。

    夜里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这夜都变得格外漫长。

    燕王府灯火通明,夜侯府亦是如此,多少人辗转难眠。

    后门安安静静的停着一辆马车,余晖行礼,“侯爷,您不进去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也该回去一趟。

    “进去作甚?”顾殷轻轻瞧着车壁,“天一亮就出城!”

    “是!”余晖颔首,他以前听过一个传说,过家门而不入,如今倒是成了真,不过……这还真的怨不得侯爷,有些事越是后知后觉,越是恨得甚深,恨得咬牙切齿。

    天亮之后,顾殷就出了城。

    宫里的侍卫军已经将宋岚和顾若离出事的一带围着,不许外人随意进出,顾殷下车的时候,沈林当即迎了上来。

    夜侯虽然不在京都城,可这名声还在,沈林身为宫中侍卫军统领,岂会不认得。

    “侯爷?”沈林行礼,“您怎么……”

    “我怎么回来了?”顾殷抬步往前走,目光一直落在前方,“是那棵树吗?”

    沈林明白了,夜侯是冲着矶城匪寇之事而来。

    “是!”沈林颔首,“只不过……”

    “我就看看,不会插手!”顾殷开口。

    沈林敛眸,顾殷这人向来一言九鼎,绝对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他说不会插手,那就绝对不会插手。是以,沈林冲着围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当即让开一条道。

    “侯爷,这边请!”沈林在前面带路,“当时就是在这颗大树下,郡主和顾侧妃被一道发现遭袭。曹将……军说,令牌就是距离此处不过数米远的一棵树下发现的,大致位置就在咱们标注的那里,树上的确刻着四个字。”

    所以,曹居良没有撒谎。

    “下官准备回宫复命,侯爷您看……”沈林虽然跟顾殷接触不多,但也听得不少有关于这位夜侯的事迹。

    年轻的时候,夜侯骁勇善战,替先帝征战沙场,可谓军功卓著。此人性子刚烈,治军严格,处事一丝不苟,为军中人人敬仰的百战将……军。

    只是现在嘛……

    “你照章办事。”顾殷的确没有插手的意思,只弯腰细细的看着树上的一行小字,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用顾忌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林行了礼,“多谢夜侯!”

    直起腰,顾殷又叹了一口气,背着手慢慢悠悠的离开。

    底下人不解,“统领大人,侯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不管他看出了什么,都不会出尔反尔,这事儿他不会管的。”沈林深吸一口气,“他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

    “可此事关系到了顾侧妃,难保夜侯不会爱女心切。”

    沈林摇摇头,什么爱女心切,昔年顾侧妃出嫁,夜侯消失无踪,这事儿全京都城的人,至今还拿来当笑话说。夜侯如此对待顾若离,还谈什么爱女心切。

    只是,对于夜侯的突然出现,沈林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夜侯爷消失了太久,久得……满朝文武都快以为,他死在外头了。

    顾殷回到车内,“走吧!”

    余晖颔首,驱车离开,走出去一段距离才敢开口,“侯爷,您是觉得有什么异常?”

    “异常的地方多了,我犯得着一个个检查过去?”顾殷揉着眉心,声音略显疲倦,“我只是担心,矶城的匪寇……真的又出现了!”

    余晖敛眸,他当然知道,矶城匪寇不只是朝廷的耻辱,而已是夜侯心里的死结。当年是夜侯亲率朝廷大军前往矶城救女,谁知道:匪寇跑了,靳月死了,唯一被生擒的匪寇却被一箭射死。

    都在猜测,矶城之内有细作,但最后没有人证没有物证,无从可查,只能不了了之。  蜷起耷拉的指尖,顾殷面色沉沉,心里其实有些猜想,可终究也是有几分私心,不敢真的往深处去想。有些答案太过血淋淋,顾殷老了,人老了之后心也会软,不似年轻时候的义无反顾。

    “侯爷,现在去哪?”余晖问。

    顾殷想了想,“待会我修书一封,你让人送进宫!”

    “是!”

    丁芙蓉母女一定会进宫,她们是什么性子,顾殷心知肚明。

    今儿天气不太好,晨起还有些曦光,这会却是灰蒙蒙的,好似刮起了雪风。冷风呼呼的吹,打得虚掩的窗户噼啪作响,霜枝赶紧去合上。

    正扶着脑袋打瞌睡的靳月,一头敲在桌面上,疼得眼泪直流。

    傅九卿就在对面坐着,翻着这些日子积攒的账簿,别人算账都用算盘,她却从未见他用过,好似只要轻飘飘掠一眼,心中便已了然。

    听得响声,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样。

    不好好看书,光打瞌睡,难怪这些日子让她练字,却没有半点长进,思来想去,她现在写得最顺溜的,应该就是那个“滚”字。

    “我没有睡!”靳月眼眶红红的,揉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傅九卿笔尖一顿,嗓子里发出嘲弄的轻呵。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今儿不能出门吗?”她紧了紧手里的书册。

    若是给她一本兵书,兴许她还能看出味儿来,可这本又是牡丹又是亭的,看得她直打瞌睡,委实提不起精神。

    “不能!”

    “我能去看看我爹吗?”

    “不能!”

    靳月鼓了鼓腮帮子,“我爹还给咱们通风报信来着,总归是要去谢谢他的。”

    “不怕他再拿着鞋子,把你追树上去?”傅九卿提笔书写。

    靳月伏在桌案上,额头被撞得微红,明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握笔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写出来的字也是好看得很,比她那些蜘蛛爬、蚂蚱跳的字迹,不知好了几百倍。

    长长的羽睫仿佛能扇起轻风,傅九卿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瞧着半个身子伏在桌案上,极力贴近他的人儿,那鼓鼓的腮帮子,像极了刚捞出来的河豚。

    也不知是不是起了兴致,他忽然用笔杆一端,冷不丁碰着她的腮帮子。

    靳月就像是河豚放了气,蔫了一下,眼角眉梢皆扬起,略显木讷的瞧他,“你干什么?”

    “想出去?”他问。

    靳月点点头,老老实实的缩回去。

    谁知下一刻,他快速覆住了她的手背,制止了她的回缩,“回答!”

    “想!”靳月抬眸看他,极是肯定的回答。

    对于她的直言不讳,他似乎颇为满意,紧握住她温暖的手,“外面起风了,带上披风,不要出城,天黑之前回来。”

    “嗯!”靳月笑逐颜开。

    在他面前,她已经不需要遮掩任何的情绪,也不用各种伪装,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偶尔还能耍点小性子,逗得他用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剜她几眼。

    当然,这个时候不要跟他抬杠,尽量不要跟他对视便罢!

    “霜枝,明珠,拿上披风,去医馆!”靳月兴冲冲的往外跑。

    傅九卿长长吐出一口气,笔尖蘸了墨汁,在砚台边上轻顺两下,这才重新落笔。

    谁知……娇俏的身影忽然又闪了回来,紧接面上便被啄了一下,伴随着呼吸微促的清响,“谢谢相公!”

    干了坏事的小女人,兴奋的往外跑,再没停留。

    君山进来的时候,有些惊着,公子神情愣怔,捻着笔杆子的手僵再半空,笔尖的墨“吧嗒”落下,在纸上晕开漆黑的墨晕,“公子?”

    傅九卿快速敛神,慢慢搁下笔杆,面上依旧是最初的毫无血色,只是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有些发红,再细看……似乎连眼尾都晕开了点点桃花色。

    “公子,您没事吧?”君山低声问。

    傅九卿唇线紧抿,唇角却不自觉的勾起,嗓音沙哑的应了声,“没事!”

    君山不敢多言,公子这副样子,明明很有事!

    不得不说,今儿的风的确有些大。

    靳月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车外鬼哭狼嚎似的风声。

    待马车停下,靳月拢了拢披肩,快速下车进了医馆。

    “少夫人!”四海当即迎上。

    “我爹呢?”靳月环顾四周,“在瞧病?出诊了?”

    四海摇头,“在楼上,会客!”

    “什么客人?”靳月抬步往楼上走。

    四海慌忙拽住她,“少夫人,别上去,靳大夫吩咐了,任何人不能靠近,您还是在大堂里等等,我去给您泡杯茶暖暖身!”

    “我是任何人吗?”靳月问。

    四海犹豫。

    “靳丰年除了我,还有其他闺女吗?”靳月又问,“我是不是他唯一的亲人?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他两眼一闭,两脚一蹬,这医馆会是谁做主?”

    四海指了指,“是您,少夫人!”

    “那不就结了!”靳月翻个白眼,拎着裙摆,蹑手蹑脚的上楼,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来了,以至爹这么小心翼翼?难道是爹的风流债?姘头??

    哎呦,这可有趣死了!

    靳月猫着腰,蹲在门外,努力将耳朵贴近门缝,明珠和霜枝只得依样画葫芦,各自猫着腰,跟在自家少夫人身后,老老实实听墙角。

    四海见状,想着……多个人少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干脆也猫着腰跟在她们身后。

    于是乎,场面很是滑稽,门外一溜排队听墙角。

    是个男人的声音?

    靳月心头讶异,爹这是跟谁说话呢?声音很陌生,没听过。

    “你这人好没良心,我这大半夜的来通风报信,你连句谢谢都没有!”裴春秋冷着脸,何止是谢谢,连杯热茶都没有,真是半点礼数都没有。

    再怎么说,自己还是他师兄呢!

    “省省吧!你就是图个心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如意算盘。”靳丰年干笑两声,“你是瞧着我闺女乖巧听话,想着来趁便宜,怎么……惦记上了?你早干嘛去了?”

    裴春秋趁着他不注意,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在手里,“那我也是她师伯。”

    “呸,要点脸!”靳丰年就差一杯热茶泼他脸上,“我告诉你,别靠近月儿,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的?我还怕你不成?”裴春秋剥着花生,将花生仁快速塞进嘴里。

    这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靳丰年拍案而起,“你放下!放下!这是我家月儿的小食,还给我!”

    “一颗花生而已,这般小气作甚?我就吃,我就吃怎么的?”裴春秋动作极快的剥了第二颗,当着靳丰年的面,再次塞进嘴里,“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

    靳丰年气急,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掀了杯盖就泼。滚烫的茶,还没喝上两口就这么泼出去了,烫在裴春秋的手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来真的?”裴春秋怒目圆睁。

    靳丰年咬着牙,“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入门比我早几天又如何?你还真把自己当师兄?”

    “云中客,我饶不了你!”裴春秋扑了上去。

    靳月一脚踹门的时候,两个老家伙正垒成一团,各自拽着对方的头发,以最狼狈的姿势躺在地上,“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都给我起来!”

    靳丰年心头咯噔一声,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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