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病危,时日无多。西苑令担心皇帝李承煜会在姜氏去后对他们发难,冒着风险派人秘密将这封信报日以继夜地传了出来,提醒他们做好防备。信的落款是一个多月前。也就是说,到了现在,姜氏极有可能弥留,甚至已经去了。虽然当日和李玄度在蓬莱宫一道拜别姜氏离开之时,菩珠便就心知肚明,那一别或许就是永别,此生再不可见。但是现在,当真的收到了如此一个噩耗,当眼前浮现出那日临走回首之时姜氏立在殿后的门槛里含笑望出来,拂手示意他们离去的一幕,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的眼眶中不停地簌簌落下。先是失了外祖,紧接着,又要失去祖母。至亲离世,却不能送终。阻隔在中间的,是万水千山,却又不止是那万水千山,还有猜忌、仇恨。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悲伤和痛苦?李玄度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他的悲伤和痛苦,定会比她来得更要痛彻心扉。当初李承煜本就是被迫才放李玄度出的京,一旦姜氏薨,李承煜便可以召他回京奔丧为由,派人来替换李玄度,如此,不但可以取了李玄度此前在西域的功勋和建树,更是在他的头上套了一个箍咒。这是个正大光明的箍咒。他们不能不回。不回,便是大不孝,存心不正,随时能被扣上有所图谋的罪名。而若是回了,无异于入套。李承煜有无数的手段可以用来对付他。怎么看都是一个两难——况且,姜氏去世,她的葬礼,除非不被允许归京,否则,作为姜氏生前最疼爱的孙儿,以李玄度的本心而言,他就算知道前头是陷阱,又怎能做得到决绝不归?乌云蔽月。一阵夜风无声无息吹过宫苑,荡动了殿檐翘角下悬的一枚铜锈斑斑的惊鸟铃。铃声叮当,断断续续,随风飘入,在这深宫的夜半时分,入耳分外戚切。守在内殿榻前的陈女官也听到了,又望见面前燃着的几道残烛火苗摇曳,忽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她望了眼床榻。姜氏昏睡已有三日,这些天,那边的女眷,包括太后、皇后等人,轮番来此看护。宁福已守多日,不肯离开半步,方前半夜倦极,才被自己劝着,和衣在设在旁的另张便榻上躺了下去。她面带倦容,此刻也正沉沉而眠。陈女官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殿门前,低声吩咐宫人,叫几人架梯爬上去,去将那铃给取了。正吩咐着,内殿里传出一道模模糊糊的低语之声:“它好端端的,你要动它作甚?”自从秦王夫妇出京走后,这一年来,姜氏便就精神不济,身体更是每况日下,到了最近,她昏睡不醒,中间只偶尔睁下眼皮,随即又陷回到沉眠之中。如同蜡烛燃到了尽头,行将熄灭。姜氏时日无多了。朝廷内外,人人心知肚明,都在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这是这三天来,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陈女官忙返到榻前,见姜氏依然那样闭目而卧,但和方才不同,眼皮微微翕动着,显是方才被那风铃的戚切之声给惊醒的,便小声问她感觉如何,见她不语,正要再去唤太医来,又见她微微抬了抬手。陈女官知她是叫自己不必了。她压下心中涌出的一阵悲戚,默默地站在榻前。夜风继续,那铜铃又叮当叮当地荡了几下,声音飘忽,渺渺茫茫。姜氏依然闭目,仿佛在听,又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片刻后,待那铃声止歇,她低低地问:“我这是睡了几日?”“启禀太皇太后,差不多三日了。”姜氏慢慢地睁开了眼,命扶自己起来,说想出去,去看一眼庭院中那株她当年手植移栽的海棠。或是去岁冬冻,或是物感人气。又是一年春深了,那株老树却是枯死,再无花信。陈女官只将她扶起来靠坐着,劝明日再出去看。姜氏道:“我此刻精神好。你们拿个椅,抬我出去便是。”陈女官道:“外头风大。太皇太后还是卧养为好。”姜氏沉默下去,片刻后,低低地叹了一声:“是那老树也枯了,你才不叫我看,是吧?”李慧儿被两人的说话声惊醒,睁眼,见昏睡了多日的姜氏醒了,不但如此,精神看着还很是不错,起初惊喜,忽想起回光返照之说,又听到她如此说话,顿时悲从中来,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从榻上飞快地爬了下去,奔到别院,折了一枝花满枝头的海棠,本回来送到姜氏手边,强作笑颜道:“曾祖母您长命百岁!你瞧,我给您折了花来。等曾祖母身体好了,到时候我再陪曾祖母去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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